寧王自然是能聽得出修寧話裏的嘲諷的，他略微皺了皺眉，按捺住心中的怒意，盡量平靜地對著修寧說道：“有些事，你不明白的，也好，你多勸勸她吧！”

修寧沒有回答。

因為她很清楚，她是不會去勸的。

寧王也沒有再說話了，修寧心中固然是對寧王有所不滿的，但是她冷靜下來思考，卻又會釋然很多，畢竟，她不是當事人，再往深了去想，她又有什麽理由來生寧王的氣。

沈姨娘的事，寧王真的做錯了嗎？從寧王的角度而言，他是沒有錯的。

寧王用完晚膳之後，似乎是沒有打算走了，修寧也沒有多管她，讓蘇音退下之後，照舊讓平霜鋪了褥子。

是夜，修寧翻來覆去，卻是不得安寢，她的腦海中都是寧王的那句話：她是我的妻，我便不能讓旁人羞辱了她。

她又想到了沈姨娘，想到了賀姨娘。

情……這個字，終究是碰不得的。

修寧翻了個身，看著寧王的背影，略微有些出神。

平心而論，他真的是個很容易讓人動心的人。

陌上誰家少年，足風流，妾擬一生嫁與，縱被無情棄，不能修。

無情棄……她賭不起這樣的結局。

修寧正想著，寧王卻猝不防及翻了個身，他的目光很是銳利，打量了修寧片刻，這才說道：“你怎麽還未安寢？”

因為躺著了許久的緣故，他的聲音很是沙啞，但是落在了修寧的耳邊，她總覺得有種撩動的感覺。

她略微揚唇，回答：“王爺不也是一樣嗎？”

寧王沒有說話，就在修寧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，寧王忽然道：“睡吧！”

修寧的眼睛閉著，她沒有回答，就好像她已經睡著了一樣。

她想向他求個自由，但她深知，沒有自由。

她代表的是一個國家，她不能走。

她死在大夏，才是她最終的結局。

只要她在大夏安穩的活一天，慕家在大周就昌盛一天。

她忽然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懷抱，一股檀香的氣息將她籠罩，卻是莫名好聞，她睜開眼，再一次對上了他漆黑的眸子，她想說話，想和寧王再次提她們從前的約定，但是她卻無從開口，她是他的妻，他如果真的想要她履行身為一個妻子的義務，她又有什麽理由來拒絕。

“王爺。”她喚了他一聲，斟酌了片刻，終是道，“對不起。”

就這三個字，他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，他輕笑出聲：“本王給過你時間了，你還想要本王等多久？”

她說不出話來，他說得的確對，甚至於，假如能有一個孩子，對她而言，的確是一件好事，最起碼，她的地位會更穩固一下，皇太後也好，大周的那些人也好，心中也會更欣慰一些。

但是……

“對不起。”她又說了一次，聲音很輕，甚至有些許虛。

寧王沒有說話，再接著，寧王只是輕輕地抱住了他。

她顫抖了一下，閉上了眼睛，等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，然而卻是什麽都沒有，她松了一口氣，再接著，她放心地閉上了眼睛。

一夜無夢。

她很久都沒有睡得這樣好過了。

又是一個需要去應付寧王的諸多姬妾的清晨。

修寧嘆了一口氣，由著平霜給她梳妝。

唐侍妾今日也來了，修寧見著她倒是有些吃驚，關切問道：“你身子可好些了？”

唐侍妾點了點頭，笑了笑：“好多了，多謝王妃關心了。”

修寧覺得她有些變了，最起碼，她身上那股囂張的氣焰是少了不少了，她對修寧態度，也委實是恭敬了很多。

“你自己多註意。”修寧叮囑了她一句，目光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，又看了一眼紀側妃，問道，“側妃近來感覺如何？若還是那樣害喜，就得尋個法子看是否可以緩解了。”

紀側妃摸了摸自己的腹部，垂眸微微帶笑：“妾身啊！是委實沒有唐侍妾那樣的福分了，肚裏這個，鐵定是個小皮猴了，倒是真讓人不省心。”

張侍妾向來巴結紀側妃，她就跟著說道：“這是說明側妃娘娘這胎鐵定是個男孩兒。”

“張姐姐什麽時候這樣會看肚子呢？”一個清脆地聲音冷不丁兒地出傳來，修寧對她有幾分印象，是趙氏妾，她是個清冷的性子，一般很少說話。

陸姨娘捂嘴輕笑：“張妹妹似乎也不曾生養過吧！倒是這樣會看了，卻也不錯。”

張侍妾有些尷尬，氣鼓鼓地看了陸姨娘一眼，說道：“妾身從前在娘家聽娘親說的，不行嗎？”

“自然是行的。”修寧接過了話，目光落在了陸姨娘臉上，修寧的意思很是明顯了，她不希望這種無聊的言語之爭在繼續下去。

“聽說過幾日便是太後娘娘的壽宴了，王妃是怎樣打算的？”紀側妃突然問道。

修寧看了紀側妃一眼，明白了她的意思，含笑說道：“你是側妃，自然是應當隨本妃一道去的，只是，本妃擔心你的身子，若是你有什麽不方便的，本妃只會幫你稟告了太後娘娘，你不必擔心。”

紀側妃一聽這個，忙道：“既然是太後娘娘的壽宴，妾身自然是要去的，妾身的身子不妨事的。”

“嗯。”修寧點了點頭，算是應下了。

接著，修寧就示意眾人散去了。

唐侍妾卻留了下來，修寧詫異看了她一眼，問道：“你可是還有什麽事？”

唐侍妾點了點頭，有些愧疚地看了修寧一眼。

修寧當然知道她在愧疚什麽，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是真的愧疚，她不過是因為自己囂張，得到教訓後，自己心中想求個庇護的決定而已。

修寧擺了擺手，說道：“你無需放在心上，本妃那日去看你就對你說過了，本妃並沒有在意。”

唐侍妾難以置信地看著修寧。

修寧心中暗嘆一聲，她不明白，為什麽陸姨娘也好，還是唐侍妾也好，都不信她所說的話。

她說的的的確確是實話，她是真的不在意的。

她很清楚，世人都是錦上添花容易，雪中送炭難。

所以她不會去苛求。

“本妃真的不在意。”修寧再次重覆，她看了唐侍妾一眼，正色道，“本妃想要告訴你，即便你是皇太後的人，但也絕對不是意味著，你就要和本妃姊妹情深。”

唐侍妾看了修寧一眼，愈發有些心虛了，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修寧看穿了一般，她怯弱地說道：“王妃若是沒有子嗣，妾身這一胎，太後娘娘的意思是，讓養在王妃跟前。”

修寧這才明白，為什麽她上次要眼巴巴地來請求一次了，上次她被紀側妃陷害，唐侍妾為什麽會落井下石了，原來是這個緣故。

賀姨娘倒是真的冤枉，她是真的想要個孩子，但是卻為此搭上了一條性命。

“你放心。”修寧道。

唐侍妾明白了修寧的意思，修寧是在說，這件事她會處理好。

唐侍妾感激地看了修寧一眼，對著修寧一拜，說道：“如此，妾身便謝過王妃了。”

修寧笑了笑，也沒太當回事，便讓唐侍妾回去了。

修寧為皇太後的壽宴準備了一幅畫，題詩雲：隱君仙裔，帥垣佳配。誰似碩人清貴。幾番鸞告自天來，森綠綬，彩衣當砌。蓮開十丈，蓂留十莢，遲十日，瑤池秋至。殷勤祝壽指蟠桃，三千餘歲。

修寧拿去給寧王過目之後，確定可行，這才放下心來。

太後的壽宴很快就到了，寧王帶著修寧和紀側妃一道進了宮。

太後正坐在上位，見修寧到了，就對著她招手道：“來，你來，坐到哀家跟前。”

八皇子看著太後笑了笑，說道：“皇祖母今日壽誕，不如，孫兒向皇祖母討個彩頭如何？”

太後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麽了，八皇子要娶衛靖，當日卻是由太後做的主，都不曾知會過皇帝，衛靖是皇帝給承王相中的，皇帝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坦的，這件事，皇帝就一直沒有一個準信，也沒有商榷好日子，八皇子心中自然是著急。

太後笑了笑，說道：“你這個小滑頭，莫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。”

八皇子調皮一笑：“當日孫兒和衛靖全靠皇祖母做主，自然也該由皇祖母來挑個黃道吉日，皇祖母就遂了孫兒心意吧！”

太後眉間帶笑，連說了三個好，又問了一下林姑姑：“近期可有什麽好日子？”

“三日之後就是吉日了，只是難免太過倉促，除此之外，再就是下月初八了。”林姑姑回答。

皇太後看著八皇子問道：“你看，下月初八如何？”

八皇子向來嘴甜，他接著皇太後的話就說道：“皇祖母挑的日子，自然是準沒錯的，只是孫兒還有一個請求。”

皇太後一副了然的神情，笑呵呵地點了點頭：“好，好，好，哀家答應你就是了，哀家親自主婚。”

八皇子做出一副委屈狀：“什麽都被皇祖母猜到了，孫兒倒是覺得自己是個透明的人兒了，七嫂，你可得替我說說話，你瞧，皇祖母就會欺負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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